泣血的野鸡中毒后奄奄一息的喜鹊 记者刘天麟 摄 泺口集上在销售的野鸡 记者刘天麟 摄黄河滩区野鸟栖息 记者王锋 摄(资料照片)本报记者 朱文明 实习生 王晔寒风中,一只喜鹊扑腾着翅膀飞向巢穴,途中几经落地又起飞,反复攀上树枝又坠落,最终跌倒在地上。它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,但它圆睁着双眼,似乎死不瞑目。
它不明白,只是吞食了百米外草丛里的几粒麦子,为何会把命送上。夜幕下的黄河滩,山鸡、斑鸠、野鸭返回巢穴,突然一束强光划破夜空,刹那间眼前白蒙蒙一片,慌乱中一张大网从天而降。
巨大的利益驱使,让拿着狩猎氙气灯的黑手,一次又一次伸向夜幕中黄河沿岸的野生动物们。令人扼腕的是,这种破坏仍在继续。荒郊野外的强光灯11月27日晚上10点半,济南黄河大桥东侧的河滩地一片漆黑,四周格外宁静,偶尔有汽车声从远处飘过。
北风带来一丝寒意。“快看!树林里有灯光,肯定在抓斑鸠和山鸡。”黄河岸边长大的老王低声说。
循着老王手指的方向,记者看到,远处河滩防洪林里透出一束亮光。沿树林中一条土路向亮光处靠近,突然灯光熄灭了。
下车继续靠近,在前方三四百米远的麦地中,突然出现两名男子的身影。“抓几只了?我们也是来抓鸟的。”老王向对方喊,一边向两人走去。
对方一开始回答说:“两个!”看到向他们靠近后又改口紧张地说:“别过来,我们浇地的,里面有水!”这么冷的天,不可能大半夜在这浇地?但老王还是停下了脚步,还是别过去了,看样应该在地里下东西了,有可能是夹子或电网。那两人用的灯,正是狩猎氙气灯,它由车用氙气灯改造而来,一般灯头安装在安全帽上,由电瓶或汽油发电机提供电源,亮度高,聚光性好,大号的灯有效射程能达1000多米。
山鸡、野兔等猎物被照到后,会瞬间暂时性失明辨不清方向,一般会呆在原地不动,野兔有时还会顺着光的方向跑,而捕猎者手里拿着长三四米的网兜,能轻易把它们罩住。“有猎狗配合更好,捕获率更高。”老王说,除了氙气灯和猎狗,捕猎者一般还带上夹子、网套和电网配合。老王曾和一个捕猎者一起用灯抓过山鸡,对这个行当非常了解。
他说,山鸡一般有3个落脚点,捕猎者白天踩好点,晚上安放网套或电网,用狩猎灯围捕,几乎不会失手。关于这种狩猎灯,黄河沿岸村庄的村民都不陌生。
一到晚上,月牙坝村的王老汉经常能看到村后的荒地里影影绰绰来回照,把地里照得和白天一样,一般是两三个人一伙并排往前走,照到山鸡就用网兜罩住。大庄村位于鹊山龙湖水库北面,村北有一片树林,地上都是草丛和芦苇,是山鸡和斑鸠等理想的栖息地。这吸引了大批捕猎者。去年最多的时候,一晚上有10多个人带着大灯来,汽油发电机突突响。
他们一般晚上八九点钟过来,抓上两三个小时,能抓到不少只。垂死的喜鹊11月28日,大桥镇尹店村北麦地和芦苇地,大群喜鹊在觅食。十余只喜鹊在吃下草丛里的麦粒后,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,几次想飞起又有气无力地坠落,还有几只已经歪倒没了气息。
一只喜鹊吃的麦粒较少,勉强可以飞起两三米高,拼命飞向树林里的巢穴,几经落地又使劲扑腾着重新起飞。飞上树枝却无法站稳,又掉了下来,又用尽全身的气力飞起来,反复几次后,喜鹊终于躺在地上不再动弹。一名中年男子骑着摩托车,沿着坑洼的土路驶来,摩托车后面有一个塑料筐,筐里有两个扎口的袋子。
“你知道附近有卖野生山鸡的吗?”“算你问对人了,我家里还有一只公的,100块钱不能少了。”中年男子一脸笑意,“抓住一只不容易,我都是用网抓的。
”边说边从摩托车后面的塑料筐里拉出网套,不经意间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大矿泉水瓶,里面装有大半瓶麦粒。筐中一个袋子里一阵躁动,松了下袋口,里面竟都是活鸽子和斑鸠。
另外一个袋子没有任何动静,一摸,都是死了的喜鹊。“喜鹊是用来当诱饵抓老鹰的。”中年男子赶紧解释。
尹店村一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说,每天上午都有人在地里撒毒饵,下午再过来捡喜鹊。“咱也不知道到底是干啥用的,按老辈的规矩,喜鹊可不能吃啊,再说是毒死的。”“那些喜鹊都是被毒死的,喜鹊和斑鸠的个头差不多,把头一剁拔了毛都当斑鸠卖给饭店了,7块钱一只。
”看到被毒死的喜鹊,老王说。倒在毒饵下的不光是喜鹊,每年冬季结冰时,水里的野鸭子就无处觅食了,晚上捕猎者把毒饵撒在冰面,第二天拿着网兜来收“战利品”。
住在济西黄河湿地附近的小刘说,毒饵现在用得少了,饭店看到被毒死的野鸭子都不愿要,怕客人食用后身体不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但每年中毒而死的野鸭子仍有不少。耿大全是一位“老黄河”,在黄河浮桥工作。每年冬季黄河淌凌,他都会看到很多从上游漂来被毒死的野鸭子。野鸭子在黄河区域多年来一直保持相当的数量,也一直是捕猎者盗猎的主要水鸟。
最早捕猎野鸭子是用土炮,捕猎者穿着防水皮衣沿水边走,身前推着小船,小船上一般有两杆土炮,扳机上拴着绳子,看到岸边的野鸭子群,先拉响小一点的炮,野鸭群受惊起飞,再拉响大土炮,一下就轰下来不少。“禁枪后,捕猎者又用毒饵和网套来抓,这么多年就没断过。”耿大全说。
捕鸟背后的商机在不少人的观念里,“野味”和“美食”的概念是等同的,尽管吃未经质检的野生动物极易感染疾病,但“野味”仍受到追捧,价格一路走高。两年前,一只公山鸡四五十块钱就能买到,现在公山鸡至少要80元,母山鸡也要五六十元。
狩猎氙气灯从外地传过来,去年开始济南这边的捕猎者开始普遍使用,一晚抓上10来只山鸡没有问题,抓到之后根本不愁销路。“我认识一个抓山鸡的,今年秋天时一晚上抓七八只,第二天一早不出村就被同村的人抢完了,根本不用出去卖。一些长期抓的,都有固定送的地方,一般送到市区的饭店和集市上。
”老王说。泺口浮桥北过了大堤,有一家“鹊山龙湖酒家”,不少人为吃野鸭慕名而来。店主说:“野鸭子70元一只,都是用网抓的,绝对不是毒死的。
”“野味”市场更多的是在市区一些酒店,这些店不少由捕猎者直接送货,来吃的也是一些熟客。巨大的市场需求和客观的利润,吸引大批捕猎者。
耿大全说,秋收后地里的山鸡和野兔无处藏身,捕猎的黄金时间到来。每天在黄河大堤上都能看到头戴狩猎灯、骑着摩托车的捕猎者,不少人还抱着猎犬。傍晚时分,捕猎者成群结队经东郊浮桥过河到对岸捕鸟。农历大集的交易11月27日,农历十月十四泺口集,市场上一卖鸡的摊位处,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被关在铁笼子里,“这是野生的公山鸡,80块钱,都是在黄河北活捉后送来的。
”在市区每周六的英雄山集市和每周日的凤凰山集市,有不少摊贩出售山鸡、斑鸠、野鸭等各种捕获的猎物。“凤凰山集上还能买到捕鸟的网子。”黄河岸边一位村民说。
野生的山鸡和人工饲养的差价很大,济南海鲜市场有多个专卖野味的店,里面也有这种山鸡,要价只有40元,那些是人工养的。区别野生和饲养的显著标志,是看鸡嘴是尖的还是平的。
人工饲养鸡群,由于山鸡天生的野性,个体之间会自相残杀,如果不把嘴剪平,最后剩不下几只。随意买卖的狩猎灯众多的捕鸟人也催热了狩猎氙气灯市场。
在淘宝网上,输入“狩猎氙气灯”出来的结果多达21页,价格最低的单个灯头,只有几十元,最高的是配备汽油发电机的标价1200元。机器说明里还特意标注:“捕野鸡机”、“捕野兔机”等,还有卖家配上捕获鸟类的照片。网上一家“济南丰源科技公司”提供各种型号的狩猎灯,电话联系后,接电话的女子非常警惕,问清用途后介绍说:“单要灯三四百元,个人自己配电瓶或发电机,带汽油发电机的760元一套。
”几经要求也没有说出公司地址,坚持说如果要就约在全福立交桥下见面。老王说,济阳有个兴远渔具店,很多人的灯都是在那里买的,不到1000块钱买一套,一晚上抓两三个小时至少就能赚五六百元,一套设备的钱很快就赚回来了。山鸡快被抓绝了捕猎工具的升级,收获增加,而猎物的数量却在逐年减少。
“去年我们村后面的这个林子里一晚能抓十几只山鸡,今年抓不了几只,以前白天还能听到山鸡的叫声,现在基本听不到,晚上也很少有人来抓了。”大庄村的村民说。
月牙坝村的王老汉说,没用狩猎灯前,抓活山鸡都是用大网,现在山鸡看见大网都知道躲了。改用狩猎灯以后,这么个抓法,早晚能抓绝了。
11月27日,济南黄河大桥西侧八里庄村前的大坝两边支着细网,除了网两边的竹竿,不仔细看,根本发现不了中间拉紧的网。一些小的鸟类从大坝两边飞的时候,撞到网就被挂住了。支网的老刘就站在不远处盯着,“我不愿打牌,支两个网抓几只麻雀纯属娱乐,真正抓山鸡兔子的,都是晚上在村后水库边荒地抓。不过现在兔子基本见不到了。
”老刘分析说,野兔一般在庄稼地里,现在打农药太多,又到处抓,很少能见到几只。山鸡在草地和芦苇地里,少受农药这一害,不过现在用大灯抓也很厉害。
由于猎物减少,捕猎者不断扩大范围。“现在专业捕猎的人,都带着灯去德州禹城那一带抓去了。本地被抓得差不多了,收获太少。”老王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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